《金阁寺》文鉴·其一

包含作者生平、第一章、第二章

作者生平

《金阁寺》的作者三岛由纪夫，首先是日本著名现代作家，然后是一位右翼保皇派公众人物，但最根本来说是日本在二战前后剧烈震荡下塑造的、矛盾的人。日本在侵占朝鲜前夕开始，到日本战后混乱的五十年代，诞生在此期间的日本人多少会收到社会震荡的影响。而日本文学界自然聚集了不少以现在的眼光看，扭曲的人。或是出于封建地方与快速变化的社会的割裂，或是单纯出生在一个与死亡常伴的家庭中，都很可能成就一个人格矛盾的作家，同时又杀死这个作家。
但这些想法终究只是戏言，个人无法从他的生平中对他产生共情。如果我想评析他的生平，最没有意思的事情便是直接抄维基百科。考虑到这篇东西：1、我不是个名人；2、只是读书笔记；3、我其实没看他的多少本书，因而并不打算在现在对三岛由纪夫的生平展开我个人的看法。至少从我目前在百科上看到的内容来评价，我无法与他共情，因为我和他缺乏相似之处。但我对他最触动的部分，其实就是他的作品。考虑到我看的是译本（陈德文 译），已然处于读书圈的最底层，所以这篇读评肯定是图一乐的。但即使是译本，我仍觉得《金阁寺》的文笔让我“液氮灌入骨髓”。

第一章

讲“我”如何认识金阁寺，然后来到金阁寺的故事，具体来讲就是“我”的父亲给“我”留下的对金阁寺的印象逐渐变成幻想，然后被现实修正之后反而更高大的事。

每次看到遥远的田野里阳光闪耀，我就认为是未曾见过的金阁的投影。福井县和京都府的分界吉坂岭，恰好耸立于正东方。太阳从那山岭上升起来。尽管是和现实的京都相反的方向，但我却从山谷的朝阳里，看到金阁高耸于早晨的天空。

作者先写“我”的情况，然后开始讲父亲最开始是怎么介绍金阁的。我的第一个觉得惊喜的点是上面的这句话。故事最开头几句话还只是一种自述，忽然到这一段的时候就抽象、上升了。文字突然变得抽象、内涵了起来。从后文来看，三岛很习惯这种写法。在几句具体的、现实的描写后突然就来一句，或者一段抽象的上升的文字，让读者突然间专注于思考，才能不打断读书的心流。单独拿出来可能只是觉得精妙，但放在故事中给人的刺激会更强。
用一个下流的说法。很多的故事书是上下起伏的水滑梯，你的上下起伏，失重和速度会让你觉得前列腺很有感觉。那三岛这种应该属于电击按摩，一串文字都是低压直流电没有感觉，然后来了一串很不规律的交流电。就是需要这种刺激，需要这种不规律，你只把交流电拿出来那就是“痛”（对眼睛和大脑的），你只看低压直流电部分那就没有感觉。需要的就是时不时出现的、不规律的交流电刺激，如果电极排布（文字描写）的很好，你可能就直接高潮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对着一个大男人的文笔说这些话（尤其是还看过他的健身照），感觉非常基佬。但如果我是的话，那看的第一本三岛应该是《禁色》，事实不是。

不消说，口吃是我同外界交往的一道障碍。说话时第一个音总是发不准。这第一个音正是我和外界之间门扉上的钥匙，然而这把钥匙就是开不开锁。正常的人可以自由地畅所欲言，向外界敞开自己心中的大门，使得通风良好，而我却办不到。我的这把钥匙彻底锈蚀了。

三岛会使用一些恰当的文字描写，比喻，读者很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我不清楚是翻译的功劳还是三岛的本事。

“不上，我要当和尚。”
大家鸦雀无声。年轻的英雄低着头，从附近拔了一根草茎，含在嘴里。
“哦，这么说，过几年我也说不定要麻烦你哩。”
这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了。

三岛非常强调时间点，我看过的很多书都习惯把暗线藏起来按时，但三岛很直接，你一看就知道他想写什么（当然也是因为《金阁寺》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且故事大纲满世界都是，自然一眼就知晓暗线是什么）。

有为子的身子沉浸于洁白而富有弹性的暗影之中，变成了散发着香气的肉块。我想象着自己的手指触摸她温热的肌肤和感受的弹力，以及花粉般的芳香。

我看的书少，是不是日本作家喜欢比谁笔下的女人最生动、最性感的同时不能色情。写的很好，我很喜欢这两句话。

我以前从未见过死不认罪的面孔，我想到了自己遭到世界拒绝的面孔。然而，有为子的面孔却是拒绝世界的。月光一个劲儿流泻在她的额头、眼睛、鼻梁和面颊上，那副纹丝不动的容颜只是被月光洗涤着。她只要眼睛倏忽一亮，稍稍扭动一下嘴角，她所拒绝的世界似乎就会顺势从那里涌流进去。
我屏住呼吸看得入神。历史从此被切断，这是一张向未来向过去都不置一词的面孔。我们有时在刚刚砍伐的树桩上，可以看到这种不可思议的面孔。尽管新鲜而带着水灵灵的颜色，但成长已经由此绝迹，沐浴着不该沐浴的风和阳光，突然暴露于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断面上美丽的木纹描画出的这张奇异的容颜，只是为了拒绝，才来到这个世界之上。……

和上面所说的一样，这两段太厉害了。文字非常，非常抽象，但是努力理解之后又觉得很形象。三岛在故事快速进行的时候会在每一个故事转折点前加入这么一段描写，实现了故事和文笔上的双叠加。后面这一段还要更上升、更抽象。

月、星、夜云，以矛杉的棱线连接天空的山峦，斑斓的月影，白光浮动的建筑。万物之中，有为子叛逆的澄明的倩影使我迷醉。她有资格独自挺胸登上这段白色的石阶。这个叛逆和星、月、矛衫化为一体。就是说，她和我们这些证人同住于这个世界，收容着这样的自然。她作为我们的代表，从那里攀升而上。

非常美的意境，而且让人物的形象在读者的面前“扩大”开来。有为子不再是什么不屈尔尔，她成为了和“星、月、矛”相提并论的某种“代表”。
“我”对金阁寺的看法是本书的主线，结合的是“我”的经历以及对金阁寺的了解的变化。

我又想起那只立于屋顶，经受长年风吹雨打的金铜凤凰。这神秘的金鸟，既不报时，也不奋飞，一定忘记自己是一只鸟吧？然而，以为它不飞是错误的。别的鸟都在空中飞翔，这只金凤凰也应该是展开光明的羽翼，永远飞翔于时间的海洋里。时间的波浪不住地扑打着这双羽翼，接着向后方流逝。只因为正在奋飞，凤凰只要显示出不动的姿态，怒目而视，高展羽翼，翻动羽尾，用金色的双腿稳稳站立，这就够了。

借凤凰写自己对金阁寺的想象，同时也表露出“我”在第一章对金阁寺的初步看法。在一段故事之后，马上就产生了变化。

我不再从实际的风景和事物中追逐金阁的幻影了。金阁逐渐变得深沉、坚固和实在了。那一根根梁柱、花头窗、屋脊和顶端的凤凰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伸手可及。纤细的局部，复杂的全貌，相互映照，使人联想到音乐的一小节，不论截取哪一部分，都能带出整体，鸣奏着金阁的全部乐章。

故事便是通过前后变化来表达的。从未曾谋面时一个轮廓模糊的、只能想象出屋檐上的金凤凰的、远在天边的事物，到实际来过之后变成一个很具体的概念，一个图腾。三岛写的很清晰。

第二章

第二章从老爸的死开始，引入了住持和鹤川两个人物，实际上却是用来描写“我”自己。住持代表的是“我”的和尚生涯的开端，用来提供各种很现实的信息，推进故事和时间发展。鹤川非常有“小说”感，每一次和“我”的对话就是为了表达“我”的看法，设计这个人物让“我”的形象变得更具体，重点是对金阁寺的看法这个主线更具体。

我想，这座美丽的建筑不久将化为灰烬。由此，印象的金阁和现实的金阁，犹如透过薄绢描摹的彩绘，重合在原画之上，其细部也徐徐相叠。屋顶叠着屋顶，凸向池水的漱清叠着漱清，潮音洞的勾栏叠着勾栏，究竟顶的花头窗叠着花头窗。金阁不再是纹丝不动的建筑了。可以说，它已经化作现象界里无常的象征了。如此一想，现实的金阁之美已经不亚于印象的金阁之美了。
抑或明日大火自天而降，那颀长的廊柱和优雅的屋脊的曲线将归于灰土，不再触及我们的眼帘。然而，在目前，那精致的姿影正沐浴着夏日如火的炎阳，泰然自若。
山端耸峙着凝重的夏云，宛若为父亲超度时我的眼角所瞥见的一样。云彩满贮着沉郁的光芒，俯视着这座精巧的建筑。金阁在晚夏强烈的阳光下，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纤细之趣，内部包藏着阴冷的黑暗，仅仅以神秘的轮廓，拒绝着周围光闪闪的世界。而且，惟有顶端的凤凰，用锐利的脚爪，紧紧抓住基座，力求不颠仆于阳光之下。

在得知日本本土开始被轰炸之后，“我”的心境发生了变化。这一段的笔力强劲，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笔感。现实与印象如同临摹的彩绘相叠，夏日下能够幻想到金阁寺正在火中泰然自若，内部隐含的神秘黑暗与太阳对抗。混合了幻想与现实，让同一段文字表达出既是现实的场景，又是幻想的场景。

我至今依然感到有些事莫名其妙。本来我没有被黑暗的思想俘虏过。我的关心，我所承受的难题应该都是关于美的。但是，我认为，战争影响了我，使我抱有黑暗的思想。一味只想着美，人就不知不觉会碰到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思想。人也许生来就是如此的。

好哲理啊，已经记录在我的摘抄本里了。

战争期间，穿着如此高级的长袖和服的女子根本看不到了。谁要是以这身打扮出门去，半道上定会受到谴责，非得折回家不可。因为这种长袖和服实在太华美了。虽然看不清细密的花纹，但是却可以看到水蓝色的底子上印着或绣着一朵朵花儿，大红腰带的金丝线闪闪发光。夸张点儿说，连周围都映衬得耀目争辉。青年美女端然而坐，白皙的侧影宛若浮雕，我怀疑她是否是真的活女子。

好美，真的好美，只是写服装和轮廓就已经好像能看到她的人了。

其后，便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情。女子摆正姿势，蓦地解开前襟。我的耳边几乎听见从坚挺的腰带里抽出绢衣的声音。雪白的酥胸显露出来。我一下子惊呆了。女子用自己的手拖出一侧肥白的乳房。
士官捧起深色的茶碗，膝行到女子跟前。女子用两手揉搓乳房。
我不能说全都看见了，但感觉到眼前的情景历历如绘：深色的茶碗里泛起嫩绿的泡沫，注入了白色而温热的乳汁。她收回乳房，乳头仍沾着淋漓的奶水。静寂的茶水表层混合着奶汁，又泛起浑浊的泡沫。
男人捧起茶碗，将那碗奇妙的茶水一饮而尽。女子掩上白嫩的酥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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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喝奶play。文笔字字没有表述“我”和鹤川是在偷窥，但是字字都是偷窥看到的场景的感觉。太多的细节会破坏这种偷窥感，让人感觉像是“脑补的”内容，因此三岛强调了“我不能说全都看见了，但感觉到眼前的情景历历如绘”，保证了这段文字的偷窥感。为什么要强调偷窥感？因为很色啊！

小结

目前看到前两章，后续不知道还会不会写读书笔记，毕竟我很懒，而且也没人看。感觉文笔很美，而且很喜欢间断地加入深刻的描写，让文字刺激了起来。喝奶很色，希望后面还有更好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