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a岛发布的文稿合辑:光炉核心 重启

记忆中在a岛发过几篇内容,翻了一下OneDrive,发现了其中几篇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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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为第二部分:光炉核心 重启

光炉重启

*文稿内容写于2020年,本来是作为将光炉核心的故事以一般网文的形式重写,但后来察觉故事太轻浮,于是便搁置停笔。写作期间是我受到西尾维新的影响最深的时候,因此排版和文字会有种浮夸和刻意的中二。

2020/07/16

光炉,摇曳,摇曳。

光炉,闪亮,如灯芯。

光炉,萤火虫,一般。

光炉,我将,化为灰烬。

我睁开眼,却是无法料想到,我眼前的人间地狱。

燃烧的,摧毁的。

拆烂的,削平的。

混凝土建筑犹如落魄的无机森林,歪歪扭扭,处处写满了伤痕。我向上仰望,夜空星星点点,一轮明月不如地面汽油燃烧的绚丽,还被浓浓的烟掩盖住。地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还有数不尽的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混凝土,从断裂出伸出条条钢筋。

一幅悲凉的景象。

这样合理吗?

若是有人去到世界最原初的,最质朴的原点,我希望那一位旅行者替我提出这个疑问。

“世界总是充满了人无法完全理解的事物。”

“可是不是所有无法理解的事物都与人有关。”

“人缺能创造出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无论是飞驰在空中的机动战士,还是具有人类意识的100%纯机器人。

无论是行驶在地面的高速轿车,还是彻底脱离社会的1000%现代人。

不仅这些遭遇算不上可喜可贺,甚至有可能到最后连感想本身都可能被诅咒,事实难以被人接受。

失去的命运我接受了,被追杀的命运我也被迫接受。

可是,世界宛如纯稚的幼儿一般,不厌其烦地玩着它的玩具。

该如何进行说明呢?这离奇短暂时光的事情。

对了。

不如先从我面前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我面前的景象,若是摆在他人面前,又或是仅仅将现场的照片放在一个普通人面前,对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怀疑照片的真实性,然后产生极大的生理不适。

那是一种刻奇的现象。

当一个人类在你面前变成焦炭的时候,你会觉得残忍,你会无比的悲伤。

当两个人类在你面前变成焦炭的时候,你已经难以忍受,甚至会开始恐惧。

当面前是一座以人的身体组织,或无法分辨的非人内容物,组成熊熊燃烧的焦炭堆成一座小山的时候,你会失去你所有的思绪,甚至觉得面前的景象有股神圣性。

我睁大眼睛。

比起天堂,这幅神圣更像是人间的地狱。

我实在无法思考。

我无法想象。

我未曾想过。

也不愿见到。

血液还是其他液体,混合着汽油独特的味道流淌到我的脚边。

我感觉到脚踝有些湿润,自我感觉非常的恶心,但是周遭发生的事情比这个更恶心。

楼房本身并不高,但是也有五层。在可怕的毁灭下,地上高度最高的东西居然是那一堆焦炭!

不过焦炭上,有一样事物我还是认识的。

站立在最高点,一位人形笔直地站着。

最可怕的是,那个东西,似乎在看着我。

我发现她的目光——与其说是目光,倒不如说眼球摄像头的狮子仿生结构夜视效果,让她的眼睛像真正的狮子一样发出幽光。

我看见她的背后,伸出的一圈圈黑洞洞的枪口。一根一根的钢铁从她白皙却又沾满污秽的皮肤中撕扯出来,我可以认得出那些仿真的橡胶肌肤撕裂开垂下的一根根纤维。

最可怕的事情轮到我看见她的脸,而她的目光与我相交的时候。

我很惊诧。

倒不如说,我无法理解。

因为,那张脸。

那个身姿。

她是我的妹妹。

亦或不是。

她注意到了我,很快,每一个枪头都齐刷刷地对准我,我甚至看不到枪身,只有数十个黑漆漆的洞。

“我……”

我发不出声音,无法提问,也无法回答。

我尝试伸出手,可是我做不到。

我尝试躲开视线,可是我做不到。

我选择不提问,也不回答。

最后,当耀眼的火光出现,响亮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

我紧紧地抱着被子,从只有我一个人的双层床上。

醒了。

///

“哥哥,该起床玩战争风云啦!”

我无视这个熟悉的声音,翻过身来,继续睡。

“哥哥,该起床玩战争风云啦!”

我开始会想起刚刚梦里面的内容,感到有些陌生,却同时熟悉。

可是我依旧无视这个声音,继续睡。

“哥哥,该起床玩战争风云啦!”

我睁开眼睛,我的上方是棕黄的木制床板。我感到鼻头有点酸,于是我再次闭上眼睛。

“哥哥,该起床玩战争风云啦!”

这次,我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本来这个声音应该是从我的上方传来,可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听到我上方的声音。

“行了行了,我醒了。”

我淡淡地说了句,随即坐了起来,我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装在我房间上的壁纸电视。由于我妹妹在我主持的装修的过程中多次表示“这房间怎么一片白色,而且什么家具都没有”然后被我的“你,我,还有床板,那不都不是白色的么,快向床板道歉”这句话搪塞之后,不愉快的妹妹选择了偷偷拿我的银行账户买下了能刚好盖满整面墙的电视。

“电视,关掉闹钟。”

我看着电视上的闹钟标识,想了一想,选择忘记了我刚才愚蠢的回答行为,然后用遥控器关掉了闹钟。

我本来还打算一个人清静一下,好好回味一下梦境里除了最后一幕以外的全部内容,结果很快就被视频电话的铃声给打断了。

“电视,拒绝接听。”

结果刚刚拒绝接听,马上对方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啧,真是会掐时间。

“电视,接听电话。”

“喂喂喂!!!大笨蛋立青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我差点被巨大的音浪吓的心脏都要从嗓子飞出来了,不过我更担心这个时间点会不会吵到每周都固定这个时间起来的邻居。

“小声一点不行吗?”我有点生气。

“当然不行啦!今天是周日欸,战争风云又更新了新的赛季,这次的皮肤【神秘洛可可】可是致敬的哥你最喜欢的电影角色欸!”

我稍微认真地想了一想,才算是从那吵得不行的噪声中听清楚每一个字。

“睡觉要紧,现在还早,去排位还没有什么人。”我重新躺回床上。

“起!来!啦!现在都上午十点啦!该起来啦!”

“好好好,很快刷牙。”我只好回道。

电话挂断了,雪白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我从来没有那么大的孤独感。

我重新整理好床铺,仿佛刚刚与我通话的妹妹其实还在这里居住一样。

可是我又感觉非常的复杂,因为她现在不在这里了。习惯了十几年两个人,结果忽然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实在难以更改自己的习惯。

“是的,她已经遭遇车祸了,已经不算是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向自己这样说,一边来到洗手间,看见了忧愁的脸。

地狱一般的夏日。

蓝色的车。

蓝色的驾驶员。

蓝色的影子。

后面紧跟着白色。

白色的车。

白色的影子。

警车的标识。

那可真是深刻的故事,不,是事实。

“说不定我昨晚的噩梦就是因为这件事引起的吧。”

我自己跟自己说,可是我自己也没有听进我自己的话。

我已经记不清细节了,只记得我和妹妹出去逛街,然后妹妹就被粉碎,变成可悲的现实。

“不过她能继续活在我身边就好。”

我再一次自言自语,这时,我刷牙的泡沫进入了眼睛,我感到一丝不适,开始清洗。

我再次见到妹妹,或者说妹妹的一部分的时候,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捧着一个玻璃杠里的大脑,安慰我说我妹妹的脑部并无受损,和我推销他们的灵继服务。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知道我的资产状况和家庭关系,但是被车祸震撼的我傻傻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那天晚上,我的亲友列表里妹妹的状态栏久违地变为登录状态。

“哎,我怎么会是这个形态?”在虚拟的空间中,一个长着我妹妹外形的非常精致的模型在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我向着这个我还是无法确信是妹妹的事物朗读着西装男留下的手册,“妹妹”惊讶地说:

“原来灵继服务就是这个感觉,你其实是很希望我陪伴在你身边才会这样做的,是吧?”

是吧。

大概。

刷完牙,我重新回到房间。目的地不是我的虚拟世界套件,而是我的床上。

我紧紧抱着仿佛还留下她气味的枕头,蜷缩成一团,孤零零地呆着这个世界,被遗弃的一个人。

///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陷入思考的时间也变多了。

“哥,你在干什么~快一点跟上来!”

“哦哦,我在发呆。”

我被妹妹牵着手,在虚拟的都市中步行。今天是周日,正是游戏【战争风云】的每周任务发布的时间。我和妹妹在游戏里的主世界步行,虽然在虚拟的游戏世界中感官相对真实,科技已经不会让虚拟世界的游戏产生不适,可是到处充斥的光污染还是和现实中的混凝土钢铁遍地产生了落差感。

在跨入巨大的光柱后,我们两人进入了匹配模式。在这里,游戏中每一边势力的十名玩家将会聚集在这个熟悉的小屋里等待匹配和链接。我看着眼前的角色尚未完全加载而模糊不清的模型,再次进入了沉思。

妹妹虽然感觉就在身边,甚至我们所做的事情都和平时没有区别。

起床,刷牙,吃饭。

游戏,吃饭,游戏。

吃饭,游戏,睡觉。

可是我总感觉自己很孤独。

大概是因为平时吃饭都在一块,也习惯时不时出门一起购物吧。

“哥,开局了。”

我回过神来,环顾四周。

这次匹配是新开的模式,是三队伍的三十人占点模式。本身模式算不上新颖,可是地图据说和以往完全不同。

由于新模式是高等级玩家才能进的,我看见我匹配到的队友全身都是整齐且夸张的装备,手上拿着一把比一把浮夸的枪。

一位手持机枪的硬汉和我目光相交,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虽然我很鄙夷这种非常不现实的枪支,可奈何这款游戏是做枪战游戏里面最好的,我也找不到其他能符合我心理预期的枪战游戏。

门自动开启,随即而来的是猛烈的强风,冰冷地割开我的脸。

“居然是雪地欸!”妹妹显得很欢喜。

其他的队友看来是已经很有经验了,一开门就各自奔向各自的方向。而我走出小屋,外面是白色的世界。

剧烈的风很有力量感,也不断地带走我的体温,处处体现了这个游戏的感官设计的真实。我抓起一块雪,看着雪在手里被抓成一团,手感和温度非常的真实。

“欸哥,这雪地的感觉实在太好啦!”

“打架呢,认真点。”我回了一句。

人们,将自己的意识,投入了雪地中。

人能真正的了解自己吗?
恐怕说了解自己的人都在开玩笑吧。
真是笑掉大牙了。
若真的能了解,那他们的人生一定不存在后悔。就如同软件一样,要是它们真的可以了解它们自己,那也不至于有故障了。
那么可以预知的人似乎可以看到未来,那想必不会做出后悔的选择吧?这种到底算不算了解自己呢?
不过,且不说全知的人到底有没有机会选择,再说了,人生中所有的选择都伴随后悔的,是吧?
那就如同失败之于成功,
黑暗之于光明,
绝望之于希望,
邪恶之于正义。
没有东西是绝对的,选择也一样,我们不可能拥有不去后悔的选项,即便我们看得到未来。
可不论怎么来说,自己总是最懂自己的吧?
但事实不是如此。
倘若你真的最了解自己,
你生病不用看医生,
你不懂不需要老师指点,
你的感官到达极致,
你能看见一切难以察觉的细节,
听见一切本不能留意的声响,
关注一切真正重要的问题。
因为人无法做到极致感官,
正因为如此,
是故——
///

“我是说,我想去见你。”

暴风雪呼呼地吹,我和妹妹躲在小山丘上的一处遗迹里,用着狙击枪观察着四周。

山上本来应该是极其危险的地方,不仅因为雪下的很厚,攀爬受到限制;而且由于位置太过明显,很容易被人发现。

不过由于我和妹妹已经经历了几局,经验丰富了。所以我和她都穿上了雪地迷彩,呆在废墟附近进行伏击。

“什么见我?我现在不就在你面前吗?”妹妹问了一句。她正在一颗盖满雪的树上,由于我为她选购了一套纯白色的、保暖的却同时非常方便行动的贵衣服,所以她能够一动不动地钻进雪里,静静地帮我观察情况。

“我是想去见现实的你,或者说,你的一部分吧。”

砰!

我看见远处浮动的黑点,将对方击杀。总会有人不能赶上更新结束就进入活动,导致自己的装备不适合新活动的环境,起码也适合查一查网上已经总结的攻略再进来吧。

“你看,你根本没有在认真看。”

“什么!明明是你先岔开话题,让我很意外!”

“好啦好啦!”

砰!

这次的声音从我头上传出,是我头上的那位忍不住终于出手了。

“你看!你也有分神的时候。”

“好啦好啦,”我并不想听她重复她的话,“该占下C点,换一个地方了。”

“哼!”她并不开心,可是也和我一起行动。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山谷行走,或者说应该叫做使用着静音的电动摩托,在雪地上穿梭,这台机器就是我们能快速赶到山丘顶部的秘诀。

对方应该是有七个人在冷却时间吗?其他三个人应该不在这个点,我确认了小地图,应该是在A点交战。而复活冷却结束最快的一个人应该在终局之前也来不及占下任何一个点,所以这一块可以放心了,全局的十个点我们两个负责占C到F,应该在我们占下C点后不会有任何摆在胜利之前的障碍了。

也就是说,剩下的倒计时里我两可以放轻松下来了。

“我始终觉得你没有什么实感,还是想亲眼看一看你在灵继公司的情况。”我嘴里冒出一阵热气。

“你这个变态哥哥已经没有救了,我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想摸来摸去!”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情况……”

山谷之后是一段平原么,这真的是特别开阔的地形。

前方看着像是一个村落,由于前面几句我两都没有实际来过,所以地面上的一切都显得很新颖。在村落的中央是一座落寞的公园,残破的秋千在风之中摇晃,似乎是差一点就要断裂开的状态。

我抚摸着残破的设施,一分钟过去,C点的红点变成了被我方占领的蓝色。

我看向天,长舒一口气。

“这样么……”

妹妹把手搭在我的手上,我转过头去,结果就和她视线重合。

“如果你想去看的话,我希望不要,因为你一定不会开心的。”

“在我生前,你就多次强调这种做法有多么的不尊重人类,你非常厌恶这种做法。可是你还是做出了这种选择,我理解,你是为了我。”

她抱了上来,此刻,雪地上传来悠长小号的声音。是游戏结束了。

“如果你是这么希望来见我的话,那我无法阻止你。但是,我希望哥哥不要因此而变成我所不认识的人……”

我回到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熟悉的白色虚拟世界设备。

呀,衣服上沾了泪,已经变成灰色了呢。

///

雨声沥沥——

沉默,环绕在水泥建筑之上。

一座座混凝土如同无机的硅基植物般挺立。

在这个大时代下,无论是人物,事件,方向,都不再存在了。

人人都在虚拟的世界里安家,在2200年人口调查,已经有50%的人每天花十二小时以上在虚拟的世界中;在2300年,世界上有95%的人,或者已经很难叫做活人的一些身体组织和拟人AI,已经将24小时全天都放在了虚拟的环境里。

现在是2376年,我看了一眼日历,现在,人类又是怎么样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呢?

恐怕我是无法得出答案的吧。

我和妹妹自幼便见不到父母,从小就是叔叔张安一个人带大了。在我十二岁——也就是妹妹八岁的时候,叔叔就把我和妹妹留在这一处居所里,据说是父母留下的房产。

“阿靖,你要照顾好玲玲,以后的路就交给你们自己了。”

我还在想着这句话,走出了街道。

叔叔目前在省内另外一个城市工作,他目前负责维护光炉的升压设施。所谓光炉,就是核聚变的发电反应堆。在两百年前,著名科学家埃米尔探明了模仿太阳进行核物理变化的方法,在之后几十年便逐渐摸索出了制作核聚变发电厂的办法。光炉是一个巨大的混凝土球,直接建立在海边,在厚厚的水泥墙里进行着复杂的核物理变化。由于辐射强度巨大,即便使用了厚重的水泥外壳和复杂的铅合金外壳金属层,也无法阻挡少量光线穿透出来。在白天,这些发电的炉子甚至可能和太阳一样光亮,这也是【光炉】,这一个名称的由来。

一点点的科技发展可能可以解决一个矛盾,巨大的科技进步则是完全改变了社会的形态。

在破解了人类科学的能源秘密之后,人类的发展速度就急剧下降,从23世纪开始,人类就开始沉迷与将巨大的能量用于娱乐,不再关心其他的问题。

随着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脑神经插管变成了时尚。人们开始花无穷无尽的时间在虚拟的世界里,只因为在那个世界什么都可以做到。在配合着碳基半导体的技术进步,更加疯狂的计算机机能和强人工智能系统变得无处不在。

社会被电线连接起来,也分裂成一座座孤岛。

大概只有光炉设施的工作人员才有保持“清醒”的必要了。

我心情复杂,主要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心情去灵继公司。

灵继服务在目前已经非常普遍存在了,他们将将死之人,或者已经生理上死亡的人,的大脑或者包含头的身体部分储存起来,通过成熟的插管技术将人连接至网络。由于这种做法的收费极其低廉,又能很大程度地扩展一个人类的“寿命”,所以这种服务被统称为灵继。

我极其反对这种不尊重死者的行为。据说在四十年前,他们还只是将大脑保持活性,然后诱导大脑进入无尽长的梦里面。当时就遭到了宗教人士和不少人的反对,觉得这件事很不尊重死者。

可是这种服务有着广泛的市场,当他们发现这种灵继服务很有投资前景的时候,他们甚至直接将大脑接入了某些与之合作的虚拟大世界当中,并开启了一项全新的服务,美其名曰“让自己不再为逝去的人悲伤”。

虽然在虚拟的世界中我仍然可以通过极其精细的建模,就如同真实般看到对方活在自己眼前,但是我觉得这种服务毕竟无法询问“死者”的意见,其实真的很不尊重人。但是我还是选择去购买了这项服务,恐怕这就是所有购买这项服务的人的心情吧。

生离死别,确实是最最恶毒的一种地狱。

///

“大概一切都只是无妄之灾吧?”

我自言自语。我希望自己不是被刻意安排的。

“或许只有亲自看一次才能了结我的所有顾虑了。”

我自圆其说。我也无法搞清楚自己的心结所在。

我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自言自语的呢?

我以前有交流的需要,总会有那个人承接这一个责任。

那个能够随时与我交流的对象,又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若是有她,我也无需自我提问。

“那下次得给妹妹做一个机器人去交流了。”

我走上大街。

声音,声音变清晰了,来到耳际。

雨声,很嘈杂,还有我的螺旋桨的杂音。

说起来,我前阵子专门为了遮雨而做了这一个挡雨的机器人,虽然是预留的两人的空间,但是以后应该再也用不上了吧。

总感觉有点晦气,但是却无处可释放。

雨越下越大,我考虑到自己手工制作的机器人大概顶不住全球变暖后东南沿海的季风降雨。于是乎躲在屋檐下,等待雨势变小,同时也可以看一看雨,想一想如何调整心情。

忽然的,那是如同木棉花飘落下来,白花花的絮状物带着朱红色的花朵在风中起舞。

我撇一眼。

从屋檐后的建筑走出来的。

如玉一般的少女,就这样在我身旁留步,伫立。

她留意到我,玉首轻轻一倚——

百花盛世一般。

红唇在素白的肌肤上格外在目上留痕,然后是那一双亮黄色的眼眸。

白色的衬衫与黑色的裙如同钢琴一般典雅,而远高于典雅之上的是红色领带和腰带的点缀。

若要用一位少女去表达芳华绝世,恐怕就是说的她这样的造物。

不过我比较在意那一头素白的长发,更在意难得在大街上可以碰到的活人。

我决定和她打招呼。

“你好。”

这句话本身我差不多说出口了,结果居然是她抢先说的,让我有点惊讶。

“你好。”我平静地说。

大概她的主动招呼是上天回馈的礼物吧,我有那么一刻想过这个笑话。

不过先提起话题的是对方。

“那个……请问你是很喜欢带面具吗?为什么你带着一个猫的面具呢?”

居然是我看起来比较奇怪吗!

我想了一想,也确实,我习惯出门带着这一个木制面具。不过我其实不懂它的任何意义,只是在父母遗留的家中最明显的地方挂着的两个面具罢了,我和妹妹一人戴一个。

嗯,查不到有什么特殊含义,大概是配餐中送的中杯可乐的意义吧。

又或是家传的护身符?又或是风水摆件?

“大概算是喜欢吧,我也不清楚。”我没有其他的答案。

她眼神有点闪烁,感觉她确实很认真地大量了全身从上到下,真是刺骨的视线!

我不太习惯被人盯着看。大概现代人都不习惯的吧。

“哦,哦?”她支吾出同一个汉字,两遍。这个字什么时候那么意味深了呢?该查查资料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她没有其他的疑问了,很快别开视线,静静地等雨停。

我看着雨逐渐变小,正想离开屋檐下两人的狭小空间时,我注意了她一眼。

绝对不是看她的脸,也不是其他的很明显的部位。

我发现她看着像是没有带伞。

城市再发展,屋檐再多,想要能穿行在城市间,还是需要雨伞。

“少女。”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啊……咦?”

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反应,反正是听见了我的声音。

她拨弄头发看向我,像是弹奏精湛制作的竖琴。

“你是要去……灵继公司吗?”我想了一想,还是进行了询问。

“嗯……嗯。”

虽然感觉美少女和我一个目的地是很巧妙,但是去那个地方实在算不上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我有雨伞,可能有点吵闹,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吧?”

我指了指我的k7飞行机器人,我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智能,它在我指着它时能闪闪灯,同时点点头。看着非常有灵性。

她点了点头。

///

上午,雄日出云。

虽然头顶有一件机器人徒添吵闹,但是周遭环境其实还算安静。

说也说起来。

虽然自己一个人用的时候,这一个长相圆润的机器人会感觉很有气势,妹妹在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对这一个机器人留下什么评价。

但是果然是会很尴尬的!

特别是现在,如果我拿一把普通的雨伞的话,旁边的这位女生应该不会不敢和我搭话吧。你想嘛,一个古怪的男人头顶上围绕着一个机器人,果然是有够诡异的。

突然,我发现自己身上不仅仅是这一个机器人的装饰有问题。

无论是我带着的奇怪面具,我身上略显宽大的透明雨衣外套,还是我的说话方式,都很奇怪。

感觉真的好尴尬!

明明妹妹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

原来她是这样看待我的着装和品味的吗!

我人生绵绵二十年上下,居然第一次因为独自和年轻女性同行而感受到了男女之间的微妙,真是诡异!

啊啊,我现在立马入地算了。

不过转念一想,此次出行的目的是为了见妹妹,是为了别人而出行的话,该不该终止就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

换个角度看,既然身边这一位女生也和我偶然的有着相同的目的地,那想必对方也有自己的理由,也是为了别人而走上和我一样的方向的。

就像是不约而同从高处往下流淌的水一样。

可是我不知如何开口,不晓自己如何放下颜面去和别人聊别人的私事。

啊对啊,放下颜面。

我如果先主动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说不定对方就愿意告诉我了。

我怎么这么八卦。

不过真的好好奇啊,因为对方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是的,要诚恳,要能放得下。

于是乎我将面具拿起,顺着手垂在我右侧。

左侧的她似乎发现到我的动作,仔细地观察了我的脸,但是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请问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她摇摇头。

“不,我以为你带面具是为了遮住脸上的伤疤,或者你的脸太丑,但是你的脸很干净,也很有轮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遮住。”

“谢谢夸奖。”

“谢什么?我夸奖了什么?”

“你夸奖了我的脸啊。”

“……”

长久的沉默。

看来目前我们之间的电波还没有连接起,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交流下去,实在是有如液氮灌入骨髓。

“……”

“我只是……有点好奇……”

连我也支支吾吾起来,不过虽然交流上两人对不上电波,我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万有引力的约束。

“好奇我为什么要去灵继公司?”

她一下说到点子上,我好不习惯,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是一个好信号啊。

“嗯嗯!”

我的激动反馈似乎有点影响到对方,虽然我余光有撇到她轻侧玉首,不过还是回答了我。

“嗯……毕竟一般外面的人不会有进去看的想法呢……”

“不知道你是什么缘由,但是家妹前阵子遇到以外去世了,心里实在挂念着,就不自觉地出门了。”

“妹妹吗?请节哀。”

她于胸前两手十指相扣,头看向天,为我向妹妹祈祷。

罢了,还食指在额头处划十。

原来如此,有信仰宗教。

樱唇微启。

“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惯例地去向他报平安。”

“原来如此,请允许我冒昧问一句,你无法在网络里见到你父亲么?”

我很好奇,一般来说,只要身体还没有毁坏到一定程度,只要大脑组织保持完整,应该都会选择灵继服务。

“他以前伤的很重,遇到过一些事情,目前身体能保持活性的只有很小一部分……”

“啊,抱歉。”

此后,两人无言地走在路上。

我问出了一个问题,她的回答让我更加好奇了。

“对了,你提到你父亲伤得很重,你也说了报平安什么的……我有点好奇你和你父亲是做的什么工作呢?”

眼神有所交集。

她稍加迟疑,不过还是开口留下了不清不楚的回答。

“有些事情不是不太方便说,也不是很难说明白,只不过是你不方便知道而已。”